你不知道,在三里屯当一个发型师有夺难_知乎_
三里屯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洋气的屯儿。
不过,洋气是有代价的,基本生存法则就是“不能土”。
不仅来这展示自我的老中外青少男女们不能土,服务行业也一定要有逼格。
有逼格是什么概念呢?
就是得与众不同。
今天,我就遭遇了一位“与众不同”的发型师,他非常“与众不同”地跟我分享了职业生涯中最黑暗的一个篇章。
“你不知道,在三里屯当一个发型师有夺难?”
他是这家店的总监,下面我就用总监来称呼他。
跟我说这句话的时候,他已经知道,我并不是一个难对付的客人,甚至可以说是相当随和,尽管在他之前,我刚刚撤换了另一位总监。
我是按照好评排行,团购了一份价值138元的“日式剪发(总监)+造型”,之后才来到这家店的。
我看中了这家店的什么呢?
没有人推销你办卡。
不是抠。理发界有这样一个传说,办卡是对一个发廊最深刻的诅咒,你一旦办了卡,这家店就离黄不远了。
一般这种卡,我们称之为纪念卡。这样的纪念卡我都有好几张了。
按照约定的时间到达店里,这家店的总监A就向我展示了与众不同的一面。
他没有熟练地把我托付给洗头小妹,而是意味深长地把我拉到操作台前。
要跟我唠唠。
你们没去过东北,你们不懂,“唠唠”这词儿背后通常有着不可言说的深意。它比“你愁啥”更温和,但却蕴含着几分冷酷的不确定,不确定在于,唠唠可以配瓜子,也可以配菜刀。
我看这桌上也没有瓜子啊,心里就有点毛。
“你想剪成啥样的啊?”
“我先洗了头在说呗?”
“不行。”
确实没瓜子。
“我想剪成娜塔莉·波特曼在《那个杀手不太冷》里的样子。”
总监A的脸上仿佛有雾飘过。
“啊,不然剪成中山美惠在《情书》里那样的也行。”
这回飘的是霾
“我有图!”
在展示完图片后,总监A坚定地跟我说:“老妹儿,这两个咱都剪不了。要不我给你换一个老师吧。就你身后的这个。等他给这位男士剪完头的。”
我从镜子里看了一眼,这位男士的发型大概是这样的
为数不多的几根头发平整且均匀地覆盖了头颅的前1/3。如果不是亲眼所见,我大概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如此不凡的头颅。
此时,总监B正在用电吹风的最低档,给这几根宝贵的发丝凹造型。
可能这位先生也团购的是138元”日式(总监)剪发+造型“。
于是,在命运的安排下,我与总监B相遇了。同A一样,B也决定要跟我唠唠。
估计总监A在移交我的时候特别嘱咐过了,B先声夺人,
“不是我们发型师不能剪,而是你的心理预期不要太高。”
“啥意思?”
“你想剪啥样的我瞅瞅。”
展示图片
“老妹儿,这两个咱都剪不了。”
“你们店是统一培训这么说的吗?”
在他说要不再给我换一个发型师之前,我抢答“那你说我剪啥样的好吧!”
总监B微笑着掏出手机,给我展示他之前的作品。
“你看,这都是我之前剪的。”
最后选择了一张孙俪的照片说,“剪这么短的行吗?”
“这是你剪的吗?”
“我下载的。”
”……行吧,那就这么整吧。赶紧的。”
“可是咱得先说好啊,剪出来肯定跟照片上不一样,人家是做了造型的,而且毕竟人家有颜值。”
在我还没来得及揣摩他是不
是在夸我难看的时候,他又补了一刀。
“要按照你之前给我看的照片,我觉得你就现在这样就挺好,你觉得呢?”
“那我走呗?”
“别走,去洗头吧。”
我本来可以走的。但我决心要给我的颜值讨个说法。
洗头小哥问我“水凉不凉?”
“凉。”
“哦,这已经是最热了。”
我忍了。
剪发的过程中,总监B一直很沉默。通过他下剪子的微妙动作,我估计他可能在生闷气。因为有一剪子贴着我脸划过去的。没必要因为剪头发再破了相。于是我急忙打开话匣缓解尴尬。
“我觉得我也不是很磕碜吧?”
“啊,我不是那个意思,可咱们不能明星比是不是。”
“那你问我要剪啥样的,我只能拿明星的说事儿啊。”
“但我怕你期望值太高。”
“你们是不是经常遇到这种事儿,怕了?”
“哎,你不知道,在三里屯当一个发型师有夺难?”
“有的客人,拿着明星照片说我就要剪成这样的。明明最后剪的是一模一样的,她非说不好看,一点都不像。”
“那咋办?”
“咋办,白剪了呗,碰到这样的客人算我们倒霉。”
“这样的事儿多吗?”
“挺多的。“
”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?“
”你戴上眼镜看一下吧。“
我去剪头发一般都不会带隐形眼镜,这是我给生活埋下的一个伏笔。摘下眼镜,再戴上时,无论结果怎样,通常内心都会发出一声“我擦”的感叹。
“我擦”
“咋的,不满意啊?”
“这两边咋是不齐的?”
“这是日式清爽的风格,一会儿我给你造个型,你就看出来不一样了。”
“那我脖子后面的咋还这么长?”
“这么长有一个弧度,是最好看的,你要不满意按你的来也行。”
他在骗我,他心里绝对想得是“
你这个土鳖”,我听见了。
“要不然重剪,或者我给你换一个发型师?”
“你们店肯定集体培训过这么聊天。都剪到这个份上了,还换什么啊?”
“那你不满意你说啊。”
“我没不满意。挺好的,剪吧。”
“剪完了。”
换我脸上飘雾霾了这回。
“你等我一会儿,我给你拿直发造型乳。”
一顿揉搓之后,原本蓬松的头发变成了瓜皮。
“你再戴上眼镜看看”
“咋这么趴了?”
“这是日是清爽风格的造型啊,你看……”
他花了五分钟时间教我辨认我脑袋后面的一缕一缕的头发,告诉我这就是时尚。
“我三天不洗头也能这样。”
“那你啥意思?”
“能不能给我整蓬松一点?”
“好。”他又骗我,他心里刚刚狂奔过去一万匹羊驼,我看见了。
在发蜡和摩丝的帮助下,我终于又变成了我妈口中“疯子”一样的造型。
对此我不得不表示满意。
我觉得我要是再挑,总监B就快崩溃了。
看得出,他这一天遭受了很多摧残。
“你看,我们这家店每一个人都是合伙人,我们一起出钱办的这家店。所以我们谁也走不了,都得在这里。所以谁也不可能糊弄事儿。”
我说,“我知道了,谢谢你!大家都是东北人,我不会为难你的。你剪的挺好的。”
“我在北京长大的。”
“那你东北话说得真好……”
不知道,在三里屯,是不是说普通话也是时尚的标志。
临走的时候,小妹把我之前带的帽子取出来递给我。
总监B在一旁殷切地注视,“带上帽子头发就压扁了啊。”
于是,我在寒风中,光着脑袋走了出去。
走出五百米回头看了一眼,总监B居然还在。
我笑着挥挥手
内心里觉得,他可能真的有点恨我。
(完)
就这个发型,是不是还得靠颜值撑?小插曲:
剪完头发,出去打车,一个女孩温柔地走过来搭讪。
“你好,你读过《圣经》吗?”
“我是佛教徒。”
“那你愿意了解一下《圣经》吗?”
“我真的是佛教徒。”
“啊,那你皈依了吗?”
“皈依了。”
“那你愿意了解一下《圣经》吗?”
……
我决定,下次就说自己是穆斯林。